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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农场老职工谈北大荒知青

难忘北大荒制作:北大荒知青影视队

北大荒农场老职工
谈北大荒知青

高 非
本文是《北大荒人眼中的北大荒知青》一书的摘录。
1邓灿(七星农场大兴分场党委副书记、农场老干部)

当下乡知识青年,从祖国的首都,从祖国的名城,从祖国的四面八方,云集这亘古荒原时,北大荒的居民们象迎接远客一样,尽最大的力量,为他们搭置新屋,嘘寒问暖。在生产、生活中,老职工们象待亲兄弟一样,手把手教使锹、镐、锄,镰。在艰苦的岁月里,每临危难,总有一些老北大荒人挺身而出,用他们的血汗,以至生命保护着下乡知青们。一些带着家庭出身重负的下乡知青们,他们家庭的“黑色帽子”之类,多数在北大荒人眼里得到理解。在这片土地上,北大荒人能够吸收那些正宗的“右派分子”参与经济,以至政治,更何况那些“黑帮”们的子女呢?北大荒利用她地旷人稀,天高地远之隙,使多少知青免遭那些住城可能的遭际。无怪乎,一些在北大荒曾经有过磨难的下乡知青们,会直面坎坷,要自己的后代记住北大荒,记住北大荒人。

无可否认,同一座座矗立在祖国大地上的现代化城市相比,北大荒的沼泽、泥泞、风雨、大烟泡,北大荒的蚊虫、瞎蠓,北大荒的菜叶汤、黑粘馒头着实浓缩了创业者的一切艰辛。北大荒苦不苦?确实是苦的。下乡知青们从住进北大荒起步,就开始用细嫩的肩头扛着重重的麻袋。那露着棉絮的棉袄,一根麻绳系在腰间,手上一串血泡,身体,透支,以至入不敷出,流尽最后一滴汗,一滴血……从这个意义上说,北大荒可说是苦难的代名词。然而,在这片艰苦卓绝的土地上,是十万转业官兵燃起第一束烧荒火,翻开了亘古第一犁,修筑了第一条横贯荒原的逶迤公路,于是有了农场群,有了楼房,有了纵横的阡陌,有了大片的豆禾,高耸的粮山。当下乡知青涌向北大荒沃野时,迎接他们毕竟有了近十年成果的基础,应该说,最苦最累最难的那一页毕竟翻过去了。


在北大荒的土地上,下乡知青用汗水、鲜血,用他们的智慧和心灵构筑了自己的第二故乡。青年的承受力和创造性是同值的,下乡的知识青年们具有更鲜明的表征。他们在城市的“红色风暴”,“文攻武卫”的围城中破围而出。在这里毕竟更多理解、友善、关怀和赤诚,于是他们和当地的老北大荒之间很快有了更多相同的志向,更多相同的志趣,更多相通的理解;于是他们有了劳动者的愉悦,劳动者的丰富。他们从北大荒人身上读到了坚毅、凝重和深刻。历史将公正地认定,这一代青年既是被耽搁的一代,又是在急风暴雨中催化的一代;于是,才有了“情系黑龙江”、“青春无悔”、“最美的是北大荒”的呐喊。这风和雨,这悲和壮,这泪和血,这思与情,不正是苦难中孪生的幸福吗?


从文化上看,北大荒的传统文化受到挑战。从特定的意义上说,那些传统的东西,开始溶入现代的色彩。芭蕾舞,能欣赏它的人不多,能跳的呢,更少了。可谁能想到,在北大荒曾开放过芭蕾之花呢?白毛女宣传队,在连队的晒麦场,空地上搭布景演出,在水泥地、泥土地上留下了翩跹的姿影。北大荒文化层的发掘,大批转业官兵为之奠基,下乡知青迅速成为建筑文化艺术金字塔的生力军。从不同的认识层次、不同的反映角度出发,下乡知青们呈放射形状牵动北大荒文化升华的纤绳。回溯那十年,知青文学、知青文化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实的、虚的;有形的,无形的;短暂的,长久的;局部的,全局性的;显露的,潜藏的;这种变化实在是不胜枚举,难以计量。

从生活上看,北大荒开始从残留的愚昧、落后中走向文明和进步。当时的北大荒人重生产,轻生活的现象很普遍。很多家庭满足于过得去的生活现状,生活不讲究。下乡知青们象大海掀起的潮头,扑面而来,一下子涌进了整个北大荒,涌进了每个村落,涌进了每个家庭,涌进了每个人的心里。这种全方位的介入,势必产生全社会的反应。新的生活内容和方式最先引起当地青年入的羡慕。他们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生活世界,那么清新,那么美好。随着观察、鉴别、效仿,大炕被地火龙代替,床也大大方方摆进了农家院,套间、客厅、卧室等等设施开始辗转百家,成为时尚。那时的变化,虽不如当今的时装潮这么招摇,然而那股力量绝不逊色。


如果说,北大荒人给了下乡知青以豪爽、真诚、纯朴的话,那么可以说下乡知青们给北大荒带来了新鲜、活力和生机。


一股风的兴起自有其成因。这种全局性的问题需要时间来做结论,但起码应该看到下乡知青们来时一片单纯,走时却带着成熟。他们是带着对生活的深刻理解走向城市的,这种成熟是有坚实的生活基础的。它是下乡知青开始新生活的基石。这基石是北大荒给予的,也是他们自己创造的。


事实上“教育”是双向的,“改造”也是双向的。城市向乡村输送以知青为主体的人才,是历史发展的需要,是打破封闭的进步,是时代进步的标志。(1)

2刘文举(原十五团某连指导员)

几十年过去了,以往的事都成了过去的回忆。但知青为北大荒黑土地的奉献,于国于家都是一座恒久的丰碑。


凭心而论,那时知青为谁输血都积极踊跃,可绝不是因为我是指导员才踊跃为我孩子输血。他们怀着一颗赤诚的心,以及满腔沸腾的热血,是立志为祖国大业献身而来的。从生产到守疆、防洪、扑火,哪一件事不都是毫不犹豫的冲在最前面!他们用自身的实践,履行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誓言。一种信仰的支撑,使他们渡过了一个又一个苦涩的春夏秋冬。

他们当中,许多热血青年为北大荒献出了宝贵生命,永远地抛离了父母和家人,长眠在了北大荒的怀抱里。他们的血,他们的汗,永远、永远地温暖着北大荒的黑土地;他们的精神为北大荒精神注入了新的血液,永远、永远地在北大荒闪耀着光芒;他们的青春热血,永远、永远在北大荒的春天里流淌。回城时他们虽然物质上一无所有,但他们也带回了北大荒黑土地的情意,北大荒的刚毅、不屈、自强、无私、开拓、奋斗不息、坚韧不拔的精神,这也成了他们人生不可多得、永不消蚀的、最宝贵的财富。靠着这种精神,他们自立自强、奋斗图强,铺就了光辉的人生之路。应该说知识青年们在特殊年代做出了特殊的奉献,也得到了“特殊”的收获……

3冯振东(普原农场老职工)

他们(知青)虽然返城回家,他们的汗水浇灌在黑土地,永作留念。现在的普阳农场田成方林成网,丰收粮食堆满仓。我们代代不会忘记知青在北大荒的贡献。

知青同志们,几十年过去了,看到你们栽的树,开的荒,盖的房就想起了你们,你我的感情永远留存我心中。

4张连汉(原1师5团2连副连长、农场老职工)

我们的试验田,多次受到主管上级领导的表扬。更难能可贵的是,试验站的工作得到了省内农科所负责农作物育种权威、专家的首肯,得到了前来参观同行们的赞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年二连以知青为主体的科研队伍是北大荒农业科研队伍中一支可遇不可求的“奇兵”。

正是这支“奇兵”,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的特殊的科研队伍,为五团为后来的农场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可以准确地说,当年二连知青为五大连池农场农业科技的运用与发展做出了贡献,当永世铭记。(《回望五大连池》,P161)

5陈永和(原15团4连指导员)

兵团组建后,大批知青来到了四连,使连队人员组成有了很大的变化,知青成了连队的主力。他(她)们小的刚满十五岁,大的也就是二十出头。党支部根据知青的特点,组织了以北京知青为主,上海、哈尔滨知青参加的文艺宣传队。宣传队的活动也促进了连队的精神文明建设。到处是歌声,到处是笑声,吹拉弹唱热闹非凡,把一天的劳累赶到了九霄云外。连队的宣传活动,既活跃了连队的文化生活,又促进了人们身心的健康。(《梦回鲶鱼哈》(第二册),P31)

6卞杰(原34团18连老职工)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现已白发苍苍、两鬓霜霜,步入老年了。回想起往事,历历在目,件件记心。不论是苦是甜,不论是喜是悲,一切都是美好的。

7苏兆英(原34团18连副连长)

知青尽管离开了生产建设兵团34团18连,但离得并不远,他们经常回家看看。人能分离,情谊是永远分不开的,永远在一起。

8申仁才(原9团6连副连长)

写到这里,我不禁心潮难抑。我很自然地想起保尔说过的名言:当回首往事,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我们6连知青就是这样一批人。他们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边疆建设、投入到屯垦戍边中去。北大荒不会忘记他们。(《回望北大荒》,P168)

9刘砀侠(原34团汽车连指导员,58年转业军人)

这些点点滴滴的往事一晃40多年了。那些青年如今也60岁开外,进入了老年时代。每当回忆起来都倍感亲切,就象发生在昨天。可惜这些青年到了1980年就陆续返城,基本走光了,给我和八五八农场留下了很大遗憾。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城市来的知青在北大荒的农场建设史上留下了光辉而平凡的一页,他们为八五八农场的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怀念你们,当年三十四团汽车连的知青们!(《黑土地的开拓者》,P283)

10夏志忠(原34团18连职工,58年转业军人)

我长期和知识青年共同生活、生产、学习,得到知识青年们不少帮助。我在艰难困苦的时期,并不感到孤独。知识青年们,在老高三青年的带动下,用他们的团结、正直、敏锐、机智,合理合法地向我暗示即将到来的“批斗”内容,使我在受批斗时能不慌不忙沉着地回答问题。


“文革”后期三十四团党委要我主持团部家属连工作。我以工作组的名义,家属连为基础,原一砖厂机械技术人员为先导进行经营管理,掀起了生产高潮。生产效益非常好,麦收后有一个出窑工人,当月工资超过了400元(当时农场职工月平均工资才几十元)。当要兑现工资时,一砖厂有个副厂长对我发难,说这是“不突出政治”、“金钱挂帅”、“走资本主义道路”……,乃至有位农场副场长还说“这是出卖国土”(指砖瓦原料是土壤)。时任一砖厂统计员的知识青年在办公室拍桌怒吼道:“姓张的,你见过这么多的红砖红瓦吗?我们动用了整个汽车连的汽车往虎林销售砖瓦。这就是生产力!生产力是不能打击的,这个工资就得发!……”。真是仗义执言的知识青年啊!当年说这样的话是要有勇气的。(《黑土地的拓荒者》,P157)

11贺继盛(原21团老职工)

由于你们的到来,

农场增添了勃勃的生机;

由于你们的到来,

大荒出现了世间的奇迹;

由于你们的到来,

打开了荒原闭塞的窗口;

由于你们的到来,

启迪了人们求知的心扉。

如今大荒人的家庭里,

你们是他们最亲密的姐妹兄弟;

如今大荒人的心坎里,

你们是他们最难解的荒友情结。

如今大荒人的血管中,

流淌着你们献出的最宝贵的热血;

如今大荒人的谈笑里,

回荡着你们那时的最生动的话题。

如今的中华大粮仓,

有你们艰苦奋斗的印记;

如今的中华大粮仓,

有你们无私奉献的付出;

如今的中华大粮仓,

有你们载入史册的功绩;

如今的中华大粮仓,

是你们永远留恋的故地。

回来看看吧,

我永远的姐妹;

回来看看吧,

我永远的兄弟;

回来看看吧,

你们为之付出重大代价的第二故乡;

回来看看吧,

北大荒的老班长将张开双臂欢迎你们!

(《八五三记忆(下卷)》,P184)

12闫德本(原7团16连指导员)

在我74岁的人生中,最珍惜的就是在16连的日子,那是一段多么难忘的岁月啊,是青春与激情燃烧的岁月,是人生与命运奋争的岁月。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虽是在给你们做指导员,但也是给你们做兄长的日子,许许多多生活的点滴镜头,一直在我脑海中回放着,那种信任让我享受一生,那段大家庭的日子真好啊!

忘不了你们年轻稚嫩脸上灿烂的笑容,忘不了你们在田间地头、麦场水库奋战的身影,忘不了你们在球场、军训场飒爽的英姿,更忘不了《沙家浜》、赛诗会、漫画展上你们的才华横溢……我和大家一起,把青春、才智、汗水、眼泪和爱都奉献给了北大荒,献给了那片肥沃的黑土地,我们无愧于人生、无愧于历史、无愧于社会、无愧于后代,因为,我们实实在在地奋斗过。在奋斗中有幸和大家相识一场,值了!


有缘相识,惜缘相知。我一直想念着你们——曾经一起战天斗地的战友们。希望大家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每一刻美好的时光,将我们知青的奋斗精神发扬到底!

13郑加珍(原5师宣传处干事、小说《江畔朝阳》作者)

就这样,《兵团战士胸有朝阳》从五师推向兵团,走向全国,激励了千百万上山下乡知青。尽管这歌深深打下了那特殊年代的烙印,但它还是在那个年代统一了知青的步伐。潮起潮落40载。这首歌成了联结黑土地和各大城市老知青的纽带,浓缩了一代知青上山下乡、屯垦戍边的人生经历,铸造了令人梦牵魂萦的“北大荒”情结。

14刘泽勇(原14团3连机务连长、山东支边青年)

这些知识青年的到来,给连队带来了欢乐、朝气,像一股清风,悄然影响和改变着三连。知青们不仅改变了我们,也为北大荒第二代播下了希望的种子。他们成了缩小城乡差别(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物质方面)的传播者、桥梁、纽带。

知青们走了,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对第二故乡的眷恋回到家乡,把艰苦奋斗、开拓进取的北大荒精神带回了城市,在那里施展着他们的才华,成就了他们的梦想。然而,他们没有忘记北大荒的亲人。(《回望黑土地(下)》,P450)

15万纯培(原68团1营3连连长、农场老职工)

我不是知青,但与知青有缘分,与黑土地有缘分。这个缘分是我一生的财富,如今回忆起那段与知青同甘苦共患难的经历,还让我激动不已。

(《建设大地的青春回响》,P144)

16朱显富(原3师26团6营3连连长,“66.3”转业军人

知青的到来,给连队带来了新鲜血液,带来了生气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知青们脚踏实地、任劳任怨、不怕吃苦、甘于奉献,用自己的知识和智慧,为连队建设和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在三连这个革命大家庭中,知青与老战士相处和谐融洽,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亲如一家。记得有一次在水利工地排除哑炮,老战士刘兴乙不幸被炸飞的冻土块砸伤了脚,七八名知青轮换着背着他跑了十几里路送到营部卫生院抢救。有一次,一位老战士家属突发疾病,不能坐马车,十几名新老战士硬是把病人抬着送到了营部卫生院。有的知青把回城探亲带来的奶粉送给老战士,解决其小孩没有奶吃的问题。家属房着火了,许多知青爬上房顶去救火,掉到地上受了伤,仍然不下火线……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连队以知青为主组成的文艺宣传队。宣传队配合当时的政治形势和连队的中心工作,自编、自导、自排、自演,有独唱、合唱、表演唱、对口词、三句半、诗歌朗诵剧、男女声二重唱等节目,受到大家的好评,起到了鼓舞人心、振奋精神的作用。记得在二队演出后,队长李兆虎私下跟我说:“你是怎么把这些有才华的知青都挑到你们连的?”我说:“那可不是我挑的,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给派来的!”


三连虽小,人才辈出。在三连知青中,有的当年担任过营、连和兵团其他单位的领导,有的到部队后成为骨干,有的高考上大学、选送当教师,有的回城后在不同岗位担任领导职务……更多的知青则是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地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不可否认,曾担任过科技部党组书记、副部长,如今担任江苏省省长的李学勇,曾任总政话剧团副团长的国家一级演员翟万臣,是三连知青的杰出代表。(《青春在黑土地》,P241)

17辛芳(宝泉岭农场5连、13连和1连的连长/指导员)

1976年,我调任十三连指导员,1979年又调任一连指导员兼队长。在这两个较大的中心生产队又接触了不少知青,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一些原本城里娇生惯养和好打仗的青年学生,经过教育和劳动锻炼逐步成长起来,成为了连队的骨干和国家的有用人才。知青下乡得到了锻炼,在艰苦劳动和生活中成长,北大荒这片沃土也汲取了一代知青带来的城市文化和城市生活方式的营养。我们的晚辈在知青叔叔阿姨的教育影响下,开阔了视野,拓宽了知识,提升了文明,他们留下的那笔文化和精神财富至今还在发挥着积极的影响。(《宝泉流向远方》)

18刘振国(34团18连连长、58年转业军人刘天银之子,农场职工)

我父亲接到知青就要到来的消息后,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连夜组织人员收拾宿舍、搭床、准备食堂。他回家后和我母亲说,这些孩子远离父母,他们年纪还小,我们要照顾好他们。迎接知青到来的那一天,所有十八连的人都来了,你不知道那有多高兴!我父亲和指导员做迎接工作,我母亲组织家属烧水、煮鸡蛋,敲锣打鼓,还有秧歌队。从那天知青来到后,整个十八连,一天一天有着很大的变化。在我父亲的眼中,这些知青他们有知识、有文化,他们的到来使得十八连的机械化程度一步一步提高,经济状况一天比一天好,文化生活丰富美满。他们为边疆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们把宝贵的青春时代献给了边疆,大家对他们的奉献永远不会忘记。(《黑土地的开拓者》,P312)

19张嘉龙(原34团18连指导员、58年转业军人张文德之子,农场职工)

1968年7月,八五八农场副业队来了十个北京知青。那天我跟着大人一起在副业队食堂等了好久,一直到天黑才等到他们。时隔四十多年了,我仍能一个不差地记得他们的名字。我对他们记忆深刻感情亲切,不仅因为他们有教养、爱学习,从不挑动是非、打架斗殴,更是因为父亲和他们最亲近,感情最好。其实不仅是父亲,副业队的老职工全都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批朝气蓬勃的年青人。


大批知青的到来使农场发展增添了新鲜血液,副业队后来确实按照规划得到了很大发展,这些知青也逐渐锻炼成为农场建设的骨干力量。这也是父亲最感欣慰的事情。

今年秋天我和爱人带着老母亲到了北京,见到了1968年夏季初到八五八农场副业队的那些北京知青。年近80的母亲仍然能一一认出每个知青,叫出名字。真没有想到分别四十多年、父亲已经故去多年之后,我们仍能聚在一起,依然象兄弟姐妹一样亲密。和老知青谈到当年,自然提到父亲。他们依然那记得父亲当年关怀爱护自己的每一件小事,话语言谈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情。听到这些我才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总是那样怀念八五八农场,为什么在他病重期间执意要回八五八农场看看。他不仅仅是想看看那片流血流汗、辛苦开拓的黑土地,他更想再见一见那些当年一起战斗的战友,见一见当年那些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知青。只可惜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了。多少心中的话语,多少战友的情谊,都化作一句心里话:“我要回八五八看看……”。


下次扫墓时我一定要告诉父亲:“爸爸,当年那些在你身边的孩子知青们都很好。他们始终没有忘记您。直到今天知青聚会时,他们依然会想起您、谈起您……”(《黑土地的拓荒者》,P323)

20苏建红(原兵团1师独立营政治教导员、58年转业军人苏廷才之子)

1997年父亲被查出肺癌,要到北京去看病。姐姐建华就给曹凡大姐打电话,托她给买到北京的火车票。我和父亲、继母一行三人,从五大连池坐火车来到哈尔滨。那天晚上是王金铭大哥和曹凡姐姐接的站。我们原打算住旅店,可是拗不过他们,执意要我们去他家住……那天下午,几个知青大哥大姐亲手为父亲包了饺子,还争抢着为我们一家三口付火车票钱。由于父亲得的是肺癌,走一会儿路就会上喘,大哥大姐们争先恐后地抢着出车,并说我们就是背也要把教导员背上火车……当天晚上我们在火车站贵宾候车室候车,哥哥姐姐一直把我们送上火车。父亲和知青哥哥姐姐们恋恋不舍道别。那次我有幸亲眼目睹了父亲与知青们的“忘年交”。

此情此景,深深地感染着感动着我。一直以来,我对父亲是敬畏的,但那次看到父亲和知青们促膝而谈,情同父子,不由得让我重新认识父亲,对知青大哥大姐们与父亲的关系“羡慕嫉妒恨”了。


父亲在哈青农场工作近三年时间,与部分知青结下了深厚的“忘年交”。这种交情像陈年老酒,日久弥醇,不仅给知青们留下美好记忆,也是父亲留给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这种回忆,这笔财富,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就会无比温暖。(《白桦林里的哈青人》,P756)

21周毅强(普阳农场58年转业军人周正樵之子)

父亲走的时候,正值农场建场四十周年。在他生命最后时刻话已不能成句,还不忘嘱咐老干部科长张永明和我们兄妹们,要我们一定接待好知青们,让他们高高兴兴“回家”。我喉头哽噎点头应着,泪水却禁不住流下来。这就是一个军垦老兵对知青们的真挚情怀。

22郝玉清(原兵团6师61团21连连长、58年转业军人)

我在兵团时期前后在4个连队带过知青,各地来的知青凑到一起有点意思,一个地方来的有一个地方的特点。到了连队后不肯下车哇哇哭的,主要是上海的。北京来的不怎么闹,他们见识多,爱提问题,吃苦的准备也充分。我那时最喜欢的就是北京知青,但时间长了又觉得上海知青可交。北京知青讲政治,比较“左”。“左”的人在时代变化时起伏最大。他们刚到时喊扎根边疆喊得最凶,返城时也跑得最快。现在我在连里北京知青聚会时能听到心里话了,他们说其实压根就没想扎根边疆。我说,我让你们骗了几十年!给我总的印象是,北京的水平高,上海的精明,天津的油,哈尔滨的野。现在回过头来看不一样了:北京的讲政治,上海的讲实际,天津的热情,哈尔滨的豪爽。这是按城市大概分啊,至于每个人的特点,那还要看家庭环境。(《生命中的兵团》,P152)

23王志民(852农场58年转业军人)

1967年7月,我参加过到北京接知青的工作。当时接知青的规模和后来兵团时不一样,但对北大荒也是一件大事,知青到这里来,对改变农场人员的知识结构特别重要。我接人的原则是一句假话不讲,咱农场不能糊弄人啊,一定要让大家有备而来。讲假话容易动员,答案人来了以后就麻烦了。我们到北大荒时基本上没人接待,可知青来的时候农场是夹道欢迎。

很多人认为上山下乡是错误路线,让邓小平给纠正了。我不这么看,我觉得这是特殊时期的一个壮举,造就了一批能吃苦、肯奉献、了解社会底层的城市青年。无论是下乡还是回城,这批人都实实在在地承载了社会职责,眼睛里有大局,还出了下决心扭转执政风气的总书记。  (《生命中的兵团》,,P541)

24谢克沛(852农场58年转业军人)

对知青怎么看,我的评价一直非常高。因为时间关系,我就简单说说吧。


知青最大的贡献,就是把城市文明带到了垦区。客观地说,知青的文化素质远远高于当地人,双方之间的差距足有20年,也就是说,知青把北大荒的文化发展加速了20年。


在北大荒缩小城乡差别,靠部队的转业官兵和山东支边青年是不可能的。知青把城市带来的知识和观念以及从老职工身上学到的做人做事的经验和态度融合在了一起,又传给了我们的下一代,开拓了北大荒人的视野和世界观。他们通过和北大荒人建立了战友式的感情,甚至组建起了家庭,对提升边疆地区的人口素质做出了大贡献。

知青和老职工的感情深,回来总说要感谢我们,实际上我们和知青之间是互相感谢的。


知青返城是社会走向正常化的必然结果。毕竟他们的根在城市,亲人在城市,在城市里有更多的施展机会。对他们返城这一点,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还很赞成。我曾经给上百名知青改过档案,把他们在农场已婚的信息去掉,好方便他们返城。他们的离开当然是北大荒的一大损失,但我不能耽误他们的前程。(《生命中的兵团》,P549)

25孟繁和(志愿军老兵、北大荒农场“66.3”转业军人)

知青是北大荒的宝贝,我很看重。老铁道兵能吃苦,但没有什么文化,只会硬干,1958年的“十万转业官兵”和1966年的“66.3”转业兵在整体文化素质上也不如知青。知青有知识、有眼光,来了时间不长,连队里很多重要岗位全成了他们的,副连长、副指导员、司务长、会计、文书……全是知青。我们连还发展了5个知青党员。

知青大返城时,我是真舍不得,但人家孩子要会回父母身边,咱们不能拦啊!那时农场就像面临一场突然降临的灾难:老师没了,会计没了,机务骨干没了,文化活动也没了,我们怎么办呢?只能在矬子里拔高的来填补空岗,学校的教学水平明显下降了。知青走后和我常有联系,过年过节来电话,还回农场看我。他们在城市搞聚会时邀请我参加,说要给我出路费。我说爱人身体不好走不开了,他们就把聚会的影碟给我邮来。(《生命中的兵团》,P555)

26王权(原62团汽车连连长、58年转业军人)

在那段苦日子里,我和知青建立了感情。我开车时在路上遇见步行的小青年,让他们上车,都不上,说要自己走,炼红心!我们车队60多辆车,100多号人,其中80%都是知青。他们文化素质好,学起技术来很快上手。汽车驾驶员是要考“票”(驾驶证)的,他们一次去10个,就考上10个。


知青对我影响很大,干活儿不用我操心,也不搞内耗,有了问题开个会就解决了,大年三十他们还进山去拉木头。我们连每年都是团先进单位。我对他们也很好,知青遇到麻烦,我都帮。62团的北京知青回家探亲时带豆油和马哈鱼上路,经过地方的物资检查站时被卡住了,东西全被扣下,我听说了就跑了去,给人家说好话“打溜须”。后来我到北京时见到了62团的知青,他们居然还认识我,还记得我帮他们过卡子的事。


我觉得知青在北大荒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大的方面:一是生产建设,二是文化教育。我的孩子都是知青教出来的。我现在还常常想念知青,他们也开始老了啊。我觉得北京的知青最好,到底是在毛主席跟前教育出来的,能干,肯吃苦,也有头脑。(《生命中的兵团》,P562)

27陈学庄(新华农场58年转业军人)

知青好带,也不好带。给他们当指导员,先要在性格上和他们合拢,让他们服气你的为人。1963年来的北京知青其实是“社会青年”,就是离开学校以后闲散在社会上的小青年,他们不如1966年和1968年来农场的北京知青素质高。1968年以后来的知青比较好领导,比农场的老职工还容易教育和管理。说实话我觉得我们老转业军人和知青比也有差距。转业军人来北大荒是服从命令,不像很多知青是带着理想来的,所以知青的自觉性更强,他们有政治热情,有吃苦的准备,思想上要求进步,文化程度决定做事态度,对这一点我有体会。

如果没有知青,我觉得北大荒的建设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规模和水平。当年知青一下子都撤了,真给农场闪得不轻。我们不光是工作离不开他们,感情也离不开啊。这么多年来老职工都想这帮人。现在我们这儿每年都有回访农场的知青,回来一趟要不少钱哪,要是和农场没感情,他们能这样吗?(《生命中的兵团》,P562)

28邓子儒(新华农场“66.3”转业军人)

16团的班子有个好作风:反对领导高高在上、养尊处优,机关的人经常下连队去蹲点,所以很多知青都认识我,现在还有几十个知青和我保持着联系呢。知青有整体性的特点,也有和来源城市文化有关的小群体特点,我现在不想按地区来说那里的知青更优秀,我觉得这些孩子都努力,都不容易。给我总的感觉是:北京的知青规矩,上海的知青精明,温州的知青能干,哈尔滨的知青直爽。兵团时期,新华农场开发出了一片叫东大甸子的荒原,主力就是知青,那时是真苦,现在农场的小青年们不可能遭那种罪。知青睡觉时的房子下雨时满是水,地上的鞋飘起来像小船。现在东大甸子怎么样?是新华农场的粮仓!

我对兵团时期的记忆是美好的。那段时间有军人的严格管理,有知青的热情和干劲,各个连队的工作都搞得热火朝天。我从心里舍不得知青走,像姜昆那样的文艺骨干,是16团的宝贝,他和宣传队的几个小青年给多少人的日子带来欢乐啊。我从心里不想放他们走,但他们要有自己的前途,我们还得放,他们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兵团一撤销,知青一走,娱乐没了,教书的没了,农场在一段时间里变得死气沉沉,少了精、气、神啦,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来。以后土地一承包,农场姓了“单”,“单”到各自为战,我们下去看看,到哪儿都人没认识我们!


我真怀念军人和知青在的那段生活啊。他们走了,但把很多东西留下来了,包括文化,也包括精神,这是后来农场发展起来的潜力。知青返城后,在兵团时期受过军人管理和知青教育的一代小北大荒人成长起来了,他们有眼界,有标准,做起事情来就不一样。(《生命中的兵团》,P565)

29唐守科(59年山东支边青年、原1师7团37连连长)

37连是个农业连队,老职工有100多人,知青有200多人。知青中哈尔滨的近100人,上海的30多人,北京的40多人,天津的20多人,大部分都是初中生,只是天津知青里面有两三个“老高三”的。知青好啊,能吃苦,求上进,收工了还抢着义务劳动。我们的办公室和知青宿舍都是知青盖起来的土房子。在我们连入党的知青有4个,入团的有30来个。

知青给北大荒带来了文化,这话一点不假。主要就体现在他们对我们子女的教育上。我们连队有了知青后才有了小学校,上海、北京、天津和哈尔滨知青各出了一人当老师。营部建中学,那里的老师也都是知青。


知青大返城时,真把我们闪了一下,他们都是基层的骨干啊,教书的,搞机务的,卫生员……全是这些人。他们一走,我们只能赶紧挑选和培养当地的年轻人,补充空出来的岗位。这些人基本上是知青带出来的。这些年知青回农场的人越来越多了,每年都有回来的。光今年我就接待了


37连和39连的4批回访知青。26连有一个班长回来说,我们连那时把不好管的人都送到你们37连,像发配似的。过去的连队现在叫管理区了,知青回来了还称这些管理区为“连”。在我们这里,凡是把管理区称为“连”的,基本上都是兵团时期的老人儿。(《生命中的兵团》,P569)

30胡桂芝(58年转业军人、原61团加工连连长贾士泽的遗孀)

我来61团的时候,团部学校一共有18个老师,其中15个是知青。当老师虽然没有下大田那样苦,但也不好过,冬天讲课时屋里太冷,我们手上都长了冻疮。61团的小学和中学合起来有二三百人,还有一个高中班,但只有4个学生。当时只要有学生就开班。

农场有今天,不能忘记知青。他们从城市来,出了大力,也吃了大苦。他们睡草房那些年,冬天要把砖头烧热了包起来,然后放进被子取暖。我们住的也是草房,1973年以后才住进了砖瓦房。我对知青的感觉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他们返城时,我们真舍不得。学校一下子就空了,能留下的人,差不多都是已经和当地青年结婚的。这些人现在也退休了。他们文化好,退休前都在领导岗位,有一个是建三江的工会主席,还有一个上海知青是我们这儿的人大代表。


这么多年,我都想知青。这次听说大张要来,我高兴得心脏病快犯了。1973年北京抽他回去当老师,我们老头舍不得他走,我也舍不得,多能干的一个孩子!老贾有什么技术问题都交给他,准能完成得漂漂亮亮的。但人家的家不在这里,以后要奔前途。我劝老头,孩子有回去的机会你要放,不能只想自己。


时间真快啊,老头走了,我也老了。可这么多年来我忘不了知青。我总说,两座山到不了一块,两个人隔多远都能连在一起。


(老人的大儿媳在旁边插话:我父亲是1959年来的山东支边青年。知青在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儿。他们过年探家时总给我们带好吃的,我一过了年就盼望他们。现在细想想,他们下乡真是被耽误了,总不能学完知识都来种地吧?

我是知青教出来的学生,知青老师在学校干得可欢了,农场现在的领导差不多都是他们教出来的。大返城时知青如果分期分批慢慢走就好了,哗啦一下子都撤了,对农场工作的影响太大了,再说城市里也不好安排啊。他们每次回来都是我们的大喜事。有个老师回来时都成博士了。)(《生命中的兵团》,P571)

31付宝华(原1师7团1营参谋、农场老职工)

因为在分场机关工作,我对知青的了解比较多。我不赞成那种“知青下乡增加了农场负担”的说法。


从整体上看,知青的文化水平高出老职工一大块,学起东西来也很快。特别是“老高中”的人,可以说是大学苗子。

除了教书育人以外,他们在北大荒的文化传播还体现在文艺活动上。我们7团的每个营都有宣传队,都是以知青为主。他们带来了城市的信息、习俗和观念,改变了农场人的眼界和喜好。那时几乎城里兴什么,我们这里就兴什么。当然知青能发挥出这样的作用,军人的管理和教育很重要。


我一直相信,如果知青不走,北大荒发展得更快。那时各连队的统计、出纳、会计、副指导员、老师差不多都是知青。因为要培养和使用他们,老职工的子弟差不多都往后排了,基本上没怎么受重用。知青突然一返城,给农场的工作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不少连队的重要岗位差不多都走空了,那时我们真理解了什么叫“青黄不接”。我们从心里舍不得他们走。他们走了以后,农场又从外面招人,多少年才缓过劲来。(《生命中的兵团》,P581)

32李万才(原1师7团1营3连机务副连长、农场老职工)

知青来我们这里绝不是多余劳动力。那时农场的机械化程度不行,忙起来时人手还显得不够呢。那时康拜因收割机一天就收六七晌地,现在每天能收玉米30多晌,收小麦50晌。要是现在再来一次知青下乡,北大荒就真接不住了。看知青在北大荒的存在意义,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条件。

知青下乡来,给农场带来了新气象,也带来了城市文明。那时我们的孩子都知道大城市的人用什么,吃什么。知青探家回来给孩子们带回的大白兔、高粱饴、大虾酥糖块……成了现在农场干部共同的儿时回忆。知青在城里的家人也喜欢北大荒的黄豆、木耳、豆油。这种物质交流,让城市和北大荒的距离缩短了。


知青走了后,老是回来看,哪年都有来的。我们到北京去,他们给我们当旅游向导,相互之间老有感情了。(《生命中的兵团》,P582)

33韩慧春(原48团老职工)

知青和老职工不大一样,他们比较单纯,喜欢踏实厚道的人,不大按照“阶级”来分人。他们觉得我这人办事有责任感,文化素养不错,就把我吸收进了黑板报组,帮他们写稿、画画,对我没有一点歧视和戒心,相反还挺尊重我的。在兵团大讲学哲学的那段时间,连队里组织了一个学哲学小组,我们家里有书,知青们就常跑到我家来借书看。我的政治处境开始一步步改善,先当了排长,后来又升为机务副连长,这和知青对我的态度是分不开的。我很喜欢知青,他们单纯、善良,又要强,只要把他们组织起来,干起活来嗷嗷的。那时我们没有化肥,得把人粪做成颗粒肥料,知青们就挨家挨户去掏粪、砍木头、熬大粪,干得很来劲。我们还一起做了两种肥料颗粒化的机器呢。

在北大荒生活条件的改善过程中,知青有大功劳。我们那里开始用土豆做粉条时,场里专门盖了400多平米的一幢厂房,就是知青们盖起来的。他们是改变基层面貌的一批城市青年,和现在个个想当白领的城市年轻人相比,我更喜欢这些年轻人。他们是农场的新血液。


知青也不一样,身上体现出了各自城市的文化差异。爱闹事的差不多都是东北的,直爽、讲义气,但有些野蛮。给我总体的感觉是,城市越大,出来的知青越有头脑。


到知青大返城时,农场各方面的骨干都是知青,个个是独当一面的硬手。但人家要回家,我们怎么能挽留呢?心里真舍不得啊。他们一走,我们只能从农村招人填补空缺。农场子弟也开始受重视了,我女儿能到场医院手术室上班,就是知青腾出的位置。知青在的时候,她根本进不去。可知青一走,医院就没办法了,跟着她屁股后头找她去补缺!


人老了就喜欢念旧,知青心里装满了北大荒,北大荒也念着知青。这几年他们经常来回访,我们常聚。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来信、寄照片,还有他们搞聚会活动的光盘。每年正月初四,48团的上海知青都搞聚会,有一次还在会上唸我写的农场情况呢。(《生命中的兵团》,P583)

34王秀玲(原1师7团机械厂技术干部、农场老职工)

知青给农场增添了活力,对垦区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作用。农场的文艺活动都是他们带起来的,很多城市生活习惯的形成也是受了他们的影响。老职工子女找对象时,都愿意找知青。


我们机械厂各个工种的干活主力都是知青。我和他们的感情特别深,他们中间有很多有才的人。我特别喜欢上海人的聪明,他们字写得好,说话做事有水平。他们在北大荒有的是靠苦力,有的是靠脑子好使,干坏事的是很少数。垦区的人现在吃、穿、做事方式,都带着知青的烙印,连说话口音都不一样,他们带来的新鲜东西太多了。

老转业兵能吃苦,但比较土,在文化和见识上普遍不如知青,知青一走,我们厂子虽然没有停产,但人才的损失太大了。他们如果留在垦区,现在我们这里就更不得了了。他们走的时候,我很留恋,到现在就变成了思念。


我觉得,知青返城后的发展,和他们在北大荒这一段关键成长时期里打下的很好基础是分不开的。他们给这里带来了文明,也从职工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和上海知青走得最近,这些孩子基础好,学什么都快。其中”老高中“的知青是最优秀的。有个指导员硬留了个上海的老高中知青做了他女婿。现在他们年年都我邮糖块,我给他们寄黄豆、蘑菇,一麻袋一麻袋地王上海发。

(《生命中的兵团》,P584)

35高俊华(原5师司令部生产科参谋、农场老职工)

兵团时期我在5师司令部当生产参谋,和知青打交道很多。这些年轻人对北大荒来说是一股独特的新鲜血液,有热情,有理想,还有才。5师办”农业学大寨“展览时,每个团给分配了一块大展板,带一个解说员,都是知青,由我每天早上带他们练操。办展览要有画画的人,要求还很高,因为毛主席像不能乱画,必须要像。这个工作也只能由知青担当。上海知青冯远、刘瑞莲等人都很能画,他们现在都是画家。


知青在北大荒遭了罪,也受到了锻炼,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各个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他们。过去农场根本没有这样的教师水平,好教师谁来这么苦的地方呢?他们开展的文艺活动也给北大荒带来了活力。

知青返城时我是又同情,又着急。农场各级的重要岗位都安排的是他们,他们一走,这些位置马上就空了,就是招人填补,也达不到他们在时的那种水平啊。后来农场能回复正常秩序,知青培养出来的人,知青留下的做事标准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知青走后我一直想他们。我到北京时,走到大街上常常会想:我们的兵团知青在哪里啊?后来我找到了地方,北京公园里有很多晨练的人,我看其中有很多人的岁数应该和知青差不多,一问,真找到了一些兵团知青。尽管相互不认识,聊起来真亲!(《生命中的兵团》,P586)

36朱慧龙(原5师直属农建大队指导员)

知青刚来都是农业生手,但他们学习得快。我们有15台拖拉机,一年下来知青就成了机务排的主力。1969年我被调到师直属科研所的种菜连,原来的指导员和一个鸡西的女知青搞男女关系犯了错误,我接替他当了两年指导员,又带了一拨知青。这些孩子好啊,干啥像啥,还不怕苦。他们十几个人睡一个大通铺,睡炕头的人晚上被烤得折饼,睡炕尾的人冻得直打哆嗦。


我觉得知青之间有明显的区别,最好管的是京、津、沪的,最难管的是哈尔滨和鸡西的。他们刚到时喜欢按城市分拨找对立面,打起架来,哈尔滨知青总是挑事的,鸡西来的就是跟着起哄,一整就想动刀子,闹得我过年也不敢回家,白天晚上地看着他们,就怕这帮小子打起来。现在他们一起谈起这些都当笑话说了。

九三垦区的文化生活有过两次活跃期,一次是转业军人来,一次是知青来。知青时期是大高潮,农场的文化和体育活动都上了一个档次。


大返城时,我想把他们留下来,但怎么做工作都不行,人没走,心已经回去了,都在搞“假病历”,那段时间知青全都“生病”了。


现在知青回访北大荒越来越多,要来看看老人老地方。我和几家老职工定了个规矩,知青来了咱们AA制招待,他们都愿意。我到北京时知青只要知道了就一定要张罗聚会招待我。


上海知青在2008年组织了一场回访之旅动静很大,开了11辆沃尔沃大巴车,从上海一直开到九三,一路上,凡是从46团(跃进农场)出来的知青只要想回访就上车。他们来了以后看见46团归了鹤山农场,成了一个作业区,觉得有些扫兴,说第二故乡没有了。鹤山农场的领导请他们去吃饭,他们就留在原跃进农场,要求把作业区再改回农场,还花了一笔钱盖了一个纪念碑,碑上写着:青春在这里燃烧。(《生命中的兵团》,P587)

37赵喜林(山东移民、原2师16团19连指导员)

1969年冬天,我被派到19连当指导员。连里的“小六九”基本上是1953年出生的,当时16岁,我呢,当时24岁,比他们大8岁。要是和“老三届”的知青相比,我就更大不了多少了。加上我面相显得年轻,和知青混在一起感觉就像兄弟姐妹。知青其实不难带,他们思想单纯,上进心强,摸准了他们的脉搏很好管理。我的办法就是关心爱护这些弟弟妹妹,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人性化管理”。


不同城市来的人,需要一个融合的过程。小青年刚到时经常打架,打起来按城市分拨儿。有一次北京的和哈尔滨的打了一次小群架,我该怎么办呢?各打五十大板,还是批评处分?我觉得都不好。我把打架双方叫到了食堂,说咱们有酒,炒个鸡蛋、花生米,大家一块唠唠。小酒一喝起来,这些孩子的脸就缓和了,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先来了一段“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毛主席语录背诵,然后说:你们从不同城市来到咱们连,大家就是兄弟,兄弟哪有解不开的仇动手打架的?一顿小酒解决问题,以后连队再也没有发生过打群架的事情。

我在18、19两个连队当过指导员,先后推荐了30多个知青上学。把好样的知青送进大学,这也是我们对国家做的贡献。


当时新华农场的职工只有三千多人,可知青有七八千人,绝对的主力军!他们不光是农场建设的新鲜血液,还给农场带来了城市文明,让我们开了眼界。农场讲卫生、讲礼仪、讲时尚的风气就是他们带起来的,连做五斗橱和大立柜等家具都是他们带动的。照我看,北大荒人的素质在历史上有过两次大提升,一次是转业军人带来的,一次是知青带来的。知青对北大荒的贡献,我们“老农场”最有发言权。


知青大返城对北大荒的影响,我在连队感触最深。他们一走,下地没人手了,机器没人开了,文艺演出停了,连黑板报都换不成了。我种了那么多年地,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青黄不接。


在我待过的两个连队里,一个有两百多知青,一个有一百多,我们成了一辈子的朋友。现在到处都有人欢迎我去。和知青重逢,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儿。我现在身体还很好,以后走不动了,我就在新华农场等着他们回来,这里是我和他们共同的家。(《生命中的兵团》,P589)

38郝玉清(原6师62团6连连长、58年转业军人)

知青的文化和思想水平从整体上说要比老职工高一大截,给北大荒带来一次人员素质的大提升,但知青在初期也有难缠的。我们刚到时要打井,没技术没经验的,往地下一钻就是

20多米,搞不好还会塌方死人,打出一口井来很不容易。井打好后,正是1969年4月召开“九大”前夕。我开会表扬打井的1班和2班,说了句“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下惹麻烦了,打井的北京知青批我不突出政治,。我问:那我该怎么讲?他们说,你应该说“吃水不忘毛主席”!


我在北大荒35年,从20岁干到55岁。现在人虽然离开了,心还在那里。现在我到了北京,和老职工很难见面了,和知青倒是经常见面,他们一搞聚会就叫我。知青认识好赖人,虽然我当年对他们很严厉,但他们都认我,我们是一辈子的感情。(《生命中的兵团》,P603)

39顾震夷(原21团宣传队老职工)

老文工队员和知青优势互补,造就了21团宣传队的辉煌时期。到师里演,又代表师到兵团演,再代表兵团去大庆慰问,所到之处,一片叫好声。

我还要补充一下。兵团的众多宣传队中,有不少,一拉出去,都是一片喊好声。仅我们3师,就有19团的芭蕾舞《白毛女》、20团的《沙家浜》、18团的《智取威虎山》和我们21团的自创小节目,各有特色。不过后来,样板戏独霸舞台太久,大家就都搞起小节目。那次我去6师帮助宣传队排节目,代表兵团到省里汇演。头天文化局来审节目,什么话没说就走了。大家很紧张,急忙去征求意见,回答却是:很好。果然在汇演中夺魁。而且,后来2师、3师、4师都曾经代表兵团参加各类汇演,纷纷夺冠。可见这些业绩不是偶然的。共同原因就是:老转业军官及“右派”和知青结合,发挥了北大荒两次(1958年和1968年)人才大批引进的独特优势。这是其他地区所没有的得天独厚!真是人才托起文化。(《八五三记忆(下卷)》,P59)

40于英(原14团政治处文化干事)

十四团的篮球运动有着光荣传统,男篮是团里的一张名片,也曾是团的骄傲。早在“文革”前的1965年,男篮曾击败过黑龙江省青年专业二队,轰动一时。1970年,团里重组了以知识青年为主体的团男女篮球队,到1978年知青返城之前,在二师一年一度的篮球比赛中我团男女队多次双双荣获冠军,连长期处于鹤岗市霸主地位的富力矿男篮多次与我团队交锋,都以失败而告终;萝北县队、北山边防团队与我团交战屡战屡败。团女队以北京市灯市口中学整建制队为主,队伍整齐、训练有素,在鹤岗市、萝县和兵团二师境内鹤立鸡群,胜多败少。

在团队的带动下,各连以篮球运动为主的群众性体育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


团业余文艺宣传队是一支深受干部战士欢迎的文艺轻骑兵,常年活动在基层,每年都要排两套节目到连队巡演。大部分节目是自编自演,内容主要反映兵团火热的生活,使干部战士在享受艺术的同时受到教育。1971年宣传队克服了众多困难排演了京剧《沙家浜》,除了在本团各基层单位演出外还多次应兄弟单位邀请前去演出。从当年5月到12月共计演出40余场。记得在萝北县俱乐部为当地群众连续演出三场未能满足要求,因一名演员突然生病方才结束。文艺宣传队的演职员都是知青,从唱腔设计、武打动作、伴奏、服装道具、音响效果到灯光布景都照搬样板戏,演出效果受到团内外广大观众的赞许与好评,成为二师的文艺精品,是我团文艺团队的保留节目。(《回望黑土地(上)》,P10)

41才作文(原二师十四团二十三连连长)

人到晚年,对过去的事情总是怀念。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我与知青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刻骨铭心。


2010年4月17日,我有幸到北京。当列车缓缓进站时,一幕动人的景象出现了,二十几名知青手捧鲜花,在站台上迎接我。激动加感慨,我颤声说:“我亲爱的战友们,我们又相见了。”(《回望黑土地(上)》,P8)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三团四营一连知青回访北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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